天师女儿忆天师山海之声VIP
2016-04-29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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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女儿忆天师 蔡汉以整理 2016-04-29
张恩溥,生于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为天师道第六十二代天师张元旭(字晓初)之长子。张恩溥是天师道第六十三代“天师”。1969年12月25日因病在台北市北投区杏林二路25号私邸羽化。 张恩溥的大女儿叫张婉香,生于1922年;张婉香是鹰潭市政协委员,退休教师。张婉香于1988年,写了一文回忆其父。全文如下: 我的父亲是六十三代张天师,名恩溥、号瑞龄。因是家中长子,在祖父年老后,便按照道教天师世袭的传统体制,于民国十三年(1924年)继承了天师位。父亲少年时就勤于学,敏于思,潜于修,很重视自身的修心和对道教经义的钻研。他在符籙奥秘,道术演绎以及修心养性之道等方面,在继承的基础上都有其独创之处。所以他继位后,能立即担当起主持天师道内外一切事务的重任。 父亲在道教活动方面,大体有两类:一是一般经常性的活动,即每日早中晚三朝烧香敬祀祖神,特别是年终的祭神告祖仪式更为隆重;二是本教的重大活动,即打醮、收妖治病、画符、印箓、镇宅等法事。每日祭祀,父亲都是清晨早起净齿漱洗,然后身披道袍,头戴道冠,顶礼叩拜于列祖神像之前,有时还必须诵念经文,发表“仙廷”,经年若是,不得稍懈。除夕之夜,府第内灯火辉煌,香烟缭绕,鼓乐阵阵,一派虔诚。这时父亲手持长剑,亲躬致祭毕,再主持宣教大会,面授道教玄理,以求众法师有所成就。但我们女孩子不管是任何礼仪活动都只能远远地观望,不能亲近法坛,说是避免亵渎三清。这种不公平的做法,也反映了封建礼教对妇女的一种卑薄偏见。 设坛打醮,是道教较隆重的活动,最大的醮是七七四十九昼夜,一般的醮有的三日四夜,有的七日八夜,这要看求醮者的情况予以决定。 据老年人说,我父亲在上清天师府主持的大醮曾有三次。第一次是1926年冬天为李烈钧将军举办的寿醮。当时北伐军到达江西,李将军出任江西督军后,政绩斐然,高级幕宾陪同他亲来上清居半月之久,商请天师开了三日四夜的寿醮。第二次是1937年,上清发生瘟疫,应当地民众要求举行的清平大醮。第三次是1945年抗日战争取得胜利后特开的罗天太平大醮。这是一次不同于一般的还愿、酬神、例醮的大醮。醮期五日六夜,是上清人民和全国人民在八年离乱之后,为庆祝抗战胜利,追奠忠魂祈祷美好生活的盛大法事活动。在这件事上,民间还留存着一种神奇的传说:日本侵略军在侵占了上清四周的县乡后,唯独进犯上清而不能得逞。据说有一次日军兵马行至距上清8华里的雷打石,战马两脚沉自竖起并大声嘶叫不前,鞭打则跪伏不动!传说当时日军官兵仰望晴空,窥见一位白须老人执金鞭巍立于云端,使马惊惧不敢前进,寇首只好下令中途折回。又一次日军行至上清附近的小岭,情况也是那样。其实日本信奉释道两教,因此上清才免遭蹂躪。群众牵强附会说是老祖天师显圣,并聚议出钱公请天师在天师府内的万法宗坛躬亲主持五日六夜太平盛醮,恭具表疏,以答谢天思。按当时情况看,这一带地势险峻,坡陡林密,风吼松涛,飞禽走兽为之潜踪藏形。敌军入境,草木皆兵,可能惊动坐骑,群众却讹传是天师显圣。这次大醮特别隆重,除天师亲自登坛拈香、拜表申发文书、拜星叩斗外,司坛道士亦由7人增至l0人,还有各地笋冠道众20余人斋戒诛浴参与顶礼膜拜。法坛仪序与半坛截然不同,大凡全套法事必须早、中、晚三次上香,九叩拜遏南斗北辰,然后遍洒静水,鸣金送圣,焚烧申文疏錶,一日的法事功德才告礼成完毕,道众亦告歇奉安,这些都一一认真进行,丝毫不得苟且怠慢,直至醮事功德完成为止。醮坛方位也按太岁值年而定出设置方向,首先按方位高筑台坛,台上安放三案(即先天、后天、中案),备案中央分供三清、四府、五老神像,案前中央安放牌斗(老祖天师像);前案还有十将,两旁分设南斗北辰、天地阴阳、十恶十善,并另配备监门、监坛执事以及香火供祭道人等等,气氛甚是肃穆庄严,见之者无不肃然敬畏。开坛后,道士各就职守,乐器组的管弦、丝竹、鼓铰、琴铅顿时齐响,声乐阵阵悠扬入耳,令人心旷神怡,旁观的善男信女无不为之流连忘返。画符“收妖”治病,是历代道教祖师必修功德,我父亲当然身体躬行如仪如式。据说1925年,福建井平有个中年妇女声称被妖神所迷,远途来到上清叩求天师镇治。我父亲念她虔诚远道而来,曾详询其内情,并在给予药疗的同时,相应施加符法,患者得到符、药两助的疗效,病情减轻,精冲安静,后来病人居然得以痊愈。又一次,大约在1944年,江苏有个大资本家的儿子,据说被“妖神蛊迷”得病,特来天师府请求“收妖”治病。经过施法给药,疾病已经治好。但患者回到江苏后又旧病复发,只好再次远来求治。不料他到天师府后病又痊好如汛后来他竟不能离开天师府了。结果还是用天师符药与对症药使他再次得痊,并蹭符药打发他返回江苏,患者的旧症才没有再发。所谓“妖迷:完全是患者精神状态异常,心存疑惧所致,成语“杯弓蛇影”足以发人深省,可见“神妖”只不过是迷信传说而已,天师对待这类病者,以药丹为主,施加“法术符咒”为辅,道教医道的精邃即在于此。所以天师临床应诊,总是先满足其心理上的要求,再斟酌其病因,对症施药,故有其特殊的疗效。众所周知,所谓道家符篆法术,实质上是精神治疗的一种方法。作为去邪风、扶正气的符,在人的思想上确有其镇静安神的作用,等到人的心理状态起了变化之后,心理功能也相应地恢复正常了,一且神智清醒过来,那“邪魔”不复存在,患者的病症也就治愈了。 父亲在我们眼里,非常平易近人,他态度和蔼,从没有什么天师老爷的架子。遇到穷苦人来求治疾病,不仅不要谢礼,有时还垫上一、两餐饭食。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山区农民,团妻子难产,历时三天胎儿仍不呱呱坠地,特来我家请求“催生符”。回家后他妻子瓜熟蒂落,终于生下了一个白胖男孩,夫妻两人变忧为喜,心中无比高大,后来双双亲自带同小孩及鸡、鸡蛋等礼物前来致谢,我父亲了解他们家中贫穷,孕妇产后体弱,正需要增加营养,便婉言谢绝,要他们把礼物带回去自用。至于遇到荒年或佃户家中发生意外事故,交不起租谷,我父亲总是或多或少地给予减免。有的人却对我父亲说:“你能普救天下穷人吗?”我父亲只是笑着说:“尽我所能嘛,人家有困难,怎么能听任不管呢?”记得抗日战争时期,我家避难于冷水坑,家中由于吃饭人多,又在他乡漂流,经济上己感困难拮据,但对那些沦为乞讨的难民,他还是省出粮米给予救济,家中人抱怨说:“自己都快要没有吃的了,还要救济别人。”我父亲说:“不要紧,到抗战胜利后,到上海、福建去赚钱回来,你们就不愁吃喝了,现在人家因战乱流离失所,缺吃少穿,我们怎么能见他们饿死不救?这有伤道家好生之德呢!”说得大家无言以对。直到现在,父亲当年说的这几句话还常常在我耳边回响。他对待家中的男女佣工,从不摆主人架子,有时他们做错了事,也总是和蔼地指出其错误,从不任意下达辞退。逢年过节或有离开我家的工人,还要另送礼物给他们。 我父亲对别人是那样和善,可是对我们子女要求却非常严格,他经常教导我们“人贵立志”,“生活要靠自己”,“要宽以待人,严以责己”。他所说的立志,就是要我们做一个有品德、有文化的人。据长辈说,我在两岁时不幸丧母,由父亲和祖母以及外祖母抚养成人,因此父亲对我很是关心疼爱。1932年我8岁时,父亲要我发蒙读书,先是请先生来我家专门教授,读的是《三字经》和《论语》。对一个蒙童来说,这些读本是很难理解的,不过是跟着先生读,象唱歌一样随声宣科而已,自然得不到什么知识。一年后,父亲便把我送到上清小学堂去读书,从此由小学读到初中毕业,都是在父亲的亲自指导下完成学业的。初中毕业之后,考取了九江中学,并住校学习了半年,但我后母只从经济着眼,不去考虑我的前途,坚决不同意我继续读高中。她说:“一个女孩读什么书,只要在家能做好一个小姐,将来出嫁做一个好少奶奶就可以了。”所以,第二年便不给我学费,父亲多次与她争论,终因后母吵闹不休,父亲只好息事宁人,迁就了她,让我转入不收学费的师范学校深造。父亲对弟弟的教育,要求更为严格,他常对弟弟说:“你是天师的法定袭位人,享有一块‘刮金板’(指天师的特殊地位与声望),但决不能以此为依赖,必须做一个有才能、有理想的天师继承人”。弟弟在父亲的严格督促下,从小学到中学的所有课程,成绩都很不错。父亲对后裔的第二个要求是“生活要靠自己,勤俭要当先”。他常对我们说:“你们现在是府里的少爷、小姐,生活舒适优裕,但你们将来都要走向社会,要创造自己的前途,今后男的要成家立业,女的也要相夫教子,克尽妇责。”当然,我们都是出生于天师府第,身份又自不同,不一定要从事体力劳动;但我们都能理解,体力劳动是一种好的习惯。所以父亲在要我们协助杂工管理好庭院中的大小花圃时,他总是自己带头领先,以身示范,我们也自觉地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诸如整地、育苗、栽花、浇水、除虫、拔草等。由于我们经常做这些园艺劳动,庭院、楼台和花园都整治得井然有序,四季有不谢的鲜花,早晚漫步其中,香气扑鼻,景色宜人。久而久之,我们都有乐在其中的情趣.在生活方面,父亲自奉比较节俭,膳食如中等之家,他身材修长瘦弱,有时也要进食一些高级食品,以增加营养。然而,对于我们子女,却只许粗茶淡饭,但又重视我们的成长发育。他特别爱惜粮食,如发现我们有浪费行为时,便把前人说的“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这些古训来教导我们。正因为家长对我们如此严格要求,在八年抗战中才能适应战时艰苦的学生生活,就是后来弟妹相继结婚成家,也能勤俭度日。再以我为例,1946年结婚后,生活环境突然发生了很大变化。一方是富家小姐,另一方是贫寒书生,虽说生活清贫艰苦,但我却能够适应。我们都从事教书,我还会绣花、烹任、浆洗、缝补等家务,这些我都能胜任。双方各尽所能,相互帮助,小家庭的生活过得十分红火。这自幼爱劳动、知俭朴的习惯,应该感谢父亲一贯的循循善诱。父亲对我们儿女的第三个要求是“严以责己,宽以待人”。他从不允许我们摆少爷小姐架子,也不允许我们任意役使家中男女仆人,更不准随便高声呵斥他们。家人做事偶有不周的地方,只准进行说理教育。然而,父亲对我们儿女犯了错误时却又不肯轻易放过。记得有一次,我8岁的弟弟因对来访客人说了谎话,事后父亲便把他叫到身边说道:“你为什么欺骗客人说我不在家,害得客人两次往返呢?”当时我们姐妹都在场,同样受到一次教育。往事不绝如缕,一时难以尽述!但每忆父亲音容,时感岁月易逝,人生易老,而今我们姐妹和去台湾的亲属两相分离已有三十九年了,别时彼此风华正茂,现在均届垂暮晚年,怀念之情不可言表!为此,我愿借此机会,简要地谈谈我的近况,既抒我骨肉相思之情,亦借此奉告海内外关心道教事业的同道与朋友们。大陆自从粉粹“四人帮”以后,特别是自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党中央制定了一系列正确的路线、方针、政策,过去的冤假错案,均已拔乱反正,平反昭雪。我个人更承各方殷殷关怀与照顾。1984年我被选为市政协委员,年来经常参与协商国家及本市的大政方针,不仅政治地位得到提高,就是晚年生活也很幸福,儿女们均已成家立业,不用为他们操心担忧,特别是认真贯彻了党的宗教政策。就道教而言,政府早已拔出巨额专款,对上清天师府第进行修缮,第一期工程已经完成。目前府内亭台楼阁、殿堂庙宇,莫不油漆一新,宗庙神像,重复如昔,旦愈见肃穆庄严,殿前字后鲜花盛开。现在整个天师府既古朴又新颖,呈现出一派前所未有的新气象。今后,政府还要进行第二期乃至第三期工程,使天师府更具有浓郁的道教发祥地气氛。另一方面,由于天师府对外开放,而今每年都要接待数以万计的国内外游客。这个具有一千八百余年历史的胜地和道教官观,今天以崭新的面貌呈现在国内外游客面前!我想,我的父亲如若有知,也将会为此而感到无比欢欣与荣幸! [山海之声于2016-04-29 20:22编辑了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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