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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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谈生活]往事已过十七年,音容笑貌浮眼前---回忆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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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 发布于:2023-05-30 09:48
往事十七年,音容笑貌浮眼前---回忆我的父亲
蔡汉以
2023-05-30

天是农历4月11日,是我父亲99岁诞辰日! 此时此刻,我深深地怀念父亲!
我的父亲名叫蔡东窻(学名叫蔡振腾)生于农历1925年4月11日(公历1925年5月3日)亥时,属牛;出生地点在泰国曼谷,仙公卷口蔡顺源洒店。祖籍广东省汕头市潮阳县铜盂镇集星村,病故时间农历2007年8月13日(公历2007年9月23日)子时,即凌晨零时49分;病故地点福建省平和县山格镇隆庆村家中,享年83虚岁!
我父亲的一生,是个多苦多难的一生!所高兴是,到了晚年却出现了“好尾景”之象!即过上了几年的好日子。
大火冲天酒店烧,碧海浪涌轮船高
据我父亲说,他11岁前,随我爷爷蔡金德,奶奶陈秀莲,居住在泰国曼谷仙公卷口。在那里,我爷爷蔡金德经营酒生意, 酒店里卖的有补酒、白米酒等;在我爷爷酒店的隔壁,是一家专卖“沙鱼粥”的夜店。在泰国,我爷爷生意不仅做得很红火,而且也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老乡们若遇到困难,常找我爷爷帮忙解决。我爷爷一家人生活过得平稳而富裕!我父亲9岁时,在泰国的当地一家学校“醒中小学”读书。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1933年我爷爷的酒店不幸发生了火灾!这场火灾,使我爷爷的酒店生意损失惨重。火灾后,我爷爷把家人暂时寄住在亲人“曾叔公”家;二个月后,我爷爷在曼谷仙公卷口,重开了一家酒店,但是新酒店只开了四个月,又再次遭遇火灾!使我爷爷生意陷入了极度困境,家庭生活难以维计! 在这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爷爷无钱供我父亲继续读书,我父亲被迫失学。并且我父亲的命运也从此发生了深刻的变化,1935年我爷爷把我奶奶和我父亲等亲人,从泰国送回中国。
回到中国后,我父亲再也没有到过他童年记忆里美好的泰国!回国那年,我爷爷49虚岁,我奶奶31虚岁,我父亲11虚岁,我叔叔蔡振江未满周岁
关于回国的这一段经历,父亲在世时,曾经亲口对我说:“1935年,我们一家人乘轮船回国。在轮船上吃的是牛奶和面包,海上航行了四十多天,最后才回到了中国。回到老家后,第二年,即1937年你爷爷独自一人返回泰国去了。你爷爷本想,回到泰国后,能重新经营好酒店生意。但后来受到各种因素影响,你爷爷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最后你爷爷于农历1939年10月3日,卯时,客死在异国他乡即泰国你爷爷葬于何处?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爷爷去世时53虚岁啊!时年你奶奶35虚岁,我15虚岁,你大姑母蔡鸿雁11虚岁,你二姑母蔡鸿英9虚岁,你叔叔蔡振江5虚岁。你爷爷去世后,留下了我们这些孤儿寡母,你奶奶日子可苦啊!”
由于我爷爷过早的去世,我奶奶带着四个孩子,一家五口人相依为命,苦难度日!在这苦难的日子里,我奶奶为了孩子能活下来,她迫不得已,走出家门挨家挨户乞讨要饭,喂养孩子!我父亲帮人家干些轻活,得来一碗或半碗的稀饭,带回家给幼小的弟妹食用!这一段苦难的日子,父亲到了晚年,他含着泪水真实地记录在自己写的笔记本里。他这样写着:
“……最不幸的是,1939年父在泰国逝世西游,永离人间!留下我、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还有我母亲,共五人。我们在祖家,受饥受寒,艰苦过日。我母一个女流之辈,因无法打工干活,家无经济来源。而弟妹幼小,常在家哭饿!此时,母常为乞;余也失学,只好到外人家或亲人家干些轻小之活,得来一碗或半碗的稀饭,连同家母乞来的一些米粮,安排三餐……。弟妹他们,今日食的是昨日母亲乞讨的饭,而母亲当天乞讨的饭,要留着明天食用。那时亲人、友人……他们日子也不好过,面对着我们的困境,他们只有说些安慰话,无法给我们物资上的帮助。冬天,我们日子就更难过,我们无厚衣防寒,弟妹穿着薄衣,在寒风中跟随着母亲向人家讨饭……”读了父亲这些记录,便知当时生活之凄惨!
父亲还告诉我,他回国第三年,即12岁那年,他在祖家入学。就读的学校是“神仙里小学”,校址是一间老祖祠房子。在“神仙里小学”,父亲读了三年书,后因1939年我爷爷在泰国去世,家庭生活困难,奶奶无法供他继续读书。失学时,父亲15岁。从此后,父亲再也没有走入学堂!
另外,父亲还告诉我,有关广东老家亲人的一些事情,其中有“祖祠”、有我爷爷和我奶奶以及其他亲人的出生日期等。情况如下:
蔡氏祖家位于广东省潮阳县神仙里外围高埕顶“和川祖祠”的左边,厝名叫---官听内。我爷爷叫蔡金德,号燕山、字国泮、族庆俊,生于光绪13年4月20日(公历1887年5月12日星期五)午时,属猪;故于农历1939年10月3日(公历1939年11月13日星期一)卯时,享年53虚岁。我奶奶叫陈秀莲,生于光绪31年5月6日(公历1905年6月8日星期四)辰时,属蛇;故于农历1996年11月9日(公历1996年12月19日星期四)午时,享年92虚岁。(我奶奶的娘家在:潮阳县贵屿乡下尾前溪边铁门楼火巷内)我大姑母叫蔡鸿雁,生于农历1929年11月25日(公历1929年12月25日)卯时,属蛇她小时候被卖到异乡,即“福建省长汀县童坊公社肖岭大队第五生产队”。她长子名叫肖**;其他情况不详。我二姑母叫蔡鸿英,生于农历1931年10月7日(公历1931年11月16日)卯时,属羊,去世时间1968年夏季,享年38虚岁!姑父名叫黄金藩,生于1929年,故于2006年,享年78虚岁。长子名叫黄**,生于农历1968年7月19日,戍时,其他情况不详。我叔叔叫蔡振江,生于农历1935年1月10日,辰时,属猪;原工作单位在汕头市乌桥北海旁直路61号造船厂。我婶婶叫蔡美香,生于农历1945年7月8日,子时,属鸡。我堂妹蔡**,生于农历1969年2月16日,辰时,属鸡。我堂弟蔡**,生于农历1971年4月16日,巳时,属猪。我堂弟蔡**,生于农历1973年5月3日,子时,属牛。
接着,父亲很高兴地说:“现在不论在广东或在福建,都儿孙满堂啊!”是啊,我们为此感到十分高兴!
汕头沦陷铁蹄响,异乡逃亡路茫茫
我爷爷去世后的第二年,当时,日本侵略者占领了广东省汕头市。为避战乱,许多乡亲们四处逃亡。1941年虽然我父亲17虚岁了,但因为三顿饭吃不饱营养不良,人还长得很矮小,一个17岁的小伙子还象个“小孩”似的。我听父亲说,当时他要与乡亲们一起逃亡,但乡亲们不肯带他走,原因是乡亲们担心路上出现意外,不好向其家人交代。为此,我奶奶苦苦求人……,她对乡亲们说:“生死由命!如有不测,不会责怪你们!”有了奶奶这一句话,乡亲们才免强地同意带我父亲一起逃亡。为筹备路费,我奶奶把家里一件好的棉被,拿去变卖,我父亲就带着变卖棉被的这点钱,随乡亲们逃亡异乡。
我父亲离开家乡的那天,我奶奶含着泪水,站在村路口,在寒风中,向儿子挥手送别……她忍受着母子骨肉离别之苦!
从这一天开始,我父亲离乡背井,踏上了那十一年的苦难而慢长的逃亡路!十一年后,即1951年父亲第一次回到久别的家乡, 见到他日夜思念的母亲、弟弟等亲人!离别十一年,生死两茫茫……如今亲人能相见,更是悲喜交加!母子抱头痛哭,多少话儿不知从何说起!
我父亲在这十一年逃亡流浪的苦难日子里,经受了许许多多的磨难!
记得我读小学三年级(1968年)的时候,我们学校召开“揭批万恶旧社会,忆苦思甜不忘本”大会。父亲是本村“忆苦思甜”的现身讲解员,他在“忆苦思甜”的大会上,对全校师生说:“在那苦难的逃亡日子里,我去了许多地方。有上海、有浙江……最后来到福建平和县。我给当地有钱人打长工,早出晚归,干苦力活。有时遇到不好的‘东家’吃不饱饭,常喝空心菜的汤!干活时,稍不注意,还会招来辱骂或痛打
后来,我父亲到另一个地方谋生,到当地村庄“榨甘蔗厂”,即旧社会农村生产红糖的一种“小作仿”打工。在这里,我父亲负责烧柴火的农活。在这“小作仿”里,为生活所迫,他一个异乡人,孤苦零丁地住在潮湿、黑暗、破旧的小屋里!
父亲由于劳累过度,他有次生病,险些丢了生命!他生病发高烧,那天天气寒冷且下着大雨,他口渴难忍,为了喝一口水,他爬着……爬着……爬到门外,用一个破碗装着从屋檐流下的雨水来解喝!……夜深人静,他病得很严重,几次昏迷,又几次醒来!就这样,连续几天,他病情不见好转。村民们以为他快病死了!他们备了草席,为他做了后事安排!但天无绝人之路,几天后,他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病后,他拖着虚弱身体,又继续到“榨甘蔗厂”替人家烧柴火打工。在“榨甘蔗厂”打苦工期间,他把打工赚来的红糖,变卖成钱,然后去买大米过日子。
土改队中宣传员,义母叫回去种田
父亲在广东老家曾经读过几年小学,识了几个字。在那个年代,大部分人不识字,而父亲能识几个字,这是了不起的事。他逃亡流浪到隆庆村,村里一些做生意的人,有时请我父亲帮忙记账。其中,有一个人很关心我父亲,他是一位“猪贩仔”,名叫蔡龙。我父亲常与蔡龙去市场买猪苗,为他家生意跑腿……时间长啦,这位猪贩仔小老板,想认我父亲为“义子”。因为那时,蔡龙的亲生儿子---叫蔡登才(也叫杨登才),响应了政府号召,去参加“青年军”。蔡龙他考虑到军人上战场九死一生,家中需要有儿子来接续香火。于是,他想认我父亲为“义子”。但我父亲思念远方的亲人,思念他母亲……他幻想有那么一天,要回老家与亲人团聚!所以,父亲没有答应认蔡龙为“义父”。但后来我父亲还是在这家“定居”了,这是后话。
据我父亲说,蔡龙在世时,我父亲没有答应认他为“义父”。蔡龙去世后,他家中只有一位妇女,即蔡龙的第二任妻子。此时,许多人劝我父亲留下来继承“东家”家业。1947年我父亲答应留下来了。从此,我父亲有了一个安身落脚的地方,与义母共同生活,结束了居无定所的逃亡生活……
接着全国解放,各地开展土地运动,我父亲也参加了这场运动。1950年---1952年我父亲参加“平和县土改训练班”学习。结业后,分配到平和县文峰乡担任土改宣传员。这些情况,父亲生前曾经多次给我说过。而他当年参加“土改”的一些资料,值到我父亲去世后,我在整理他遗物时才发现:如平和县“土改委员会”赠的“纪念册”;参加土改训练班的“入会证”,编号为00474;参加文峰乡土改大会,当选“宣传员代表”的红布条胸卡等。
可见,我父亲真真切切地参加“土改革命工作”。遗憾的是,他没有坚持下去,我为了解开这个谜有一次,到平和县山格镇三美村姑母家做客,我当面问我姑母,这个谜终于解开了!
我姑母名字叫蔡冬桂,她当年也参加“土改队”,并与我父亲同在文峰乡“土改”组;姑母告诉我——当年我父亲在“土改队”表现很好,他出身穷苦长工,政治好;又有一定文化,会抄抄写写,是个难得人才;并且工作积极,领导很器重。但是,后来我父亲的义母,即姑母蔡冬桂的“继母”,她担心我父亲偷跑回广东省老家,不当她家“义子”,而使她家的香火无人接续……因此,老人家经常到“土改队”向领导哭泣,要求我父亲回家种田!在这种情况下,我父亲无奈,只好听从其义母的话,辞去“土改”工作,回家种田。
而姑母蔡冬桂,她坚持在“土改”队工作。后来她成为一名村干部。1976年以前,我姑母曾经担任过平和县山格镇三美村大队的党支部书记,即村级一把手。
异乡成家苦也甜,孝敬义母数十年
我父亲从“土改队”回家后,他的义母托人为他找对象。经人介绍,父亲认识了一位姑娘(即我母亲);我母亲名叫黄碧仔,生于农历1934年5月27日(公历1934年7月8日)子时,属狗;我父母于农历1953年4月7日(公历1953年5月19日)办理了结婚登记;农历1953年4月24日(公历1953年6月5日)已时,拜堂成亲;父母结婚那年,我父亲28周岁,母亲19周岁。
父亲去世后,我在整理他遗物时,发现了当年父母“结婚证”。这张结婚证至今有64年历史,十分珍贵!我用数码照相机翻拍,留存在我个人电脑里。
父亲结婚后,在异乡有了一个温磬的家。父母用勤劳的双手,撑起了这个家,他们千辛万苦地把我们六位兄弟姐妹,抚养成人。
我父母不仅要养育五位子女(当时三妹未出生),而且还要赡养其义母,为义母尽孝!我父亲的义母(即我奶奶)名叫李季绸,生于农历1900年12月11日(公历1901年1月30日)已时,属鼠;病故于农历1968年11月13日(公历1969年1月1日)酉时,享年69虚岁!
我父亲长期保存着,当年办理我祖母丧事的全部发票。这些发票,直到父亲去世的前一年,即2006年父亲才把发票移交给我保管。父亲保管这些发票长达39年!父亲为什么要长期保存这些发票呢?他这样告诉我:“如果你叔叔杨登才他没有战死,并娶妻有下一代,那么有朝一天,他或其下辈将回来探亲。到那时,你就可以告诉他们,你父亲作为义子,有尽到孝道!如果你叔叔杨登才当年己战死,那么你就把这些发票看作你父亲尽孝的依据!”
我认为杨登才叔叔离家至今70年无音讯(1946——2016年),他早已不在人世了!然而,我还是遵照父亲的遗嘱,继续保管这些发票。现我把这些发票的具体情况,公布如下:棺木86元;布料20.35元;谷子200斤(3 6元);蔬菜9.23元;花生油30斤(27元);小麦30斤(7.5元);红糖和饼7.22元;猪肉20元;其他57.2元,合计270.5元。
270.5元的一笔钱,在1968年(我奶奶去世那年),可是很大的一笔钱!当时,人民生活水平很低。例如,我17岁那年(1973年),参加生产队劳动,日劳动工资,每天赚不到当时人民币1角钱!而在那个年代,我父亲为其义母送终花费却达270.5元。这笔钱与现在相比是多少呢?若按我父亲去世那年,即2007年漳洲市政府公布的“最低月平均工资570元”的标准来计算,结果如下:
2007年最低日工资------570元/21天=27.14元。
1968年(1973年)最低日工资----0.1元。
可见,现在的日工资比当年大271.4倍!
也就是说,当年我父母为我奶奶送终费用,换算成现在人民币达270.5*271.4=73413.7元!由此可见,当年我父母把我祖母丧事办得多隆重、办得多体面!足见父母的一片孝心!
算盘算账显身手,管公管私称赞口
我父亲小时候在广东老家,曾经读到小学四年级。日本侵占汕头市,他逃亡到福建省平和县。在这逃亡的日子里,虽然他白天给地主干重体力活,累得腰酸腿痛,但晚上他还经常看书学习文化,成为那个年代,算得上是一个有文化的人!
解放后,农村土地归集体所有,农民组织起来成立了“生产队”。这种以生产队为集体的劳动方式,从解放初期,坚持到“改革开放”的前夕即1980年,历时近30年。而我父亲他长期担任生产队的队委,具体从事会计、出纳、仓管等工作。他与“算盘”打交道长达20多年,他在我们村里是一个有名的算账能手。
记得我小时侯,经常看到其他生产队的会计员、出纳员跑到我家来,向我父亲请教有关账目如何分类,如何计算等问题。我父亲对他们的请教,总是热情地给予指导。有时,父亲在我们家吃饭的桌子上,铺开账本,手把手地教他们算账。
父亲不仅对会计、出纳等账目熟悉,而且对丈量土地、口粮分配、农活定额测定等,这些农村日常工作业务也都很精通。
例如丈量土地,在集体化的年代,大部分的土地归“生产队”所有,只有一小部分的土地分配给农民,即“自留地”。农民在自留地上,可以种上蔬菜地瓜等。但自留地的位置不是固定不变的,大约三年左右就要换一个地方,进行重新分配。每到这个时候,父亲以“生产队领导成员”的身份,带领几个会算账的人来到田间对每块土地的面积进行丈量。由于土地的实际形状不是规整的“三角形、长方形、梯形”等。这时如何用“割补方法”丈量土地,是大有学问的。父亲是现场丈量土地的总指挥,他跑前跑后地指挥忙着,一会儿移动标杆,一会儿画草图计算……在我父亲的指挥下,土地丈量准确,分配方案合理,乡亲们很满意。
父亲丈量土地、计算土方的技巧很实用。1976年我高中毕业回乡劳动,那时农村掀起“农业学大寨”的高潮;从县、公社、大队、到生产队都行动起来,组织农民开展平整土地运动。我在许多工地曾经担任过施工员。在施工实际工作中,每遇到难题,经常请教父亲。例如山坡挖土方计算、搬运条石丈量等。父亲教我一些简单实用的方法,而书本上介绍的方法过于复杂。
父亲打算盘的技巧更是令人佩服。在那个年代,没有计算器,算盘是计算的重要工具。父亲打算盘眼睛不用看,“加减乘除”各种计算方法,都能快速、准确地计算出结果。他教我算盘的除法,我当时把这本领向同学们表演一番,同学们个个称奇叫好!父亲与“算盘”打交道,长达20多年,他掌握了许多算盘知识。
父亲在算账方面,还有一个绝招。他能对生产队在晒谷场上,一堆一堆的谷子,估算出重量。我们生产队每次分“口粮”,都请我父亲到现场,对一堆一堆的谷子进行估算,而父亲却奇迹般地,凭多年经验以“目测”得出了正确结果。这就好比农村的老大妈,长年养猪,用眼睛就能看出猪的重量一样。
我父亲不仅热爱集体,而且是一个责任心极强的人。他把生产队即集体的事,视为自家的事。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不论是白天或晚上,他都在生产队的房子里忙着……有时算账,有时修理农具---如板车、播秧机等。
冬天季节,夜晚寒冷,屋外霜下得很大,他却依然在生产队房间里干活。那时,我母亲怕我父亲着凉,特意为我父亲作了一件新棉衣。这件棉衣,母亲是用全家一年的“布票”定额,买布来制作的(那时买衣服,买布要凭票)。这件棉衣,从1964年制作到1980年改革开放初期,它是我们家最高档的衣服!冬天,我和哥有时外出,父亲和母亲总是叫我们要穿上这件棉衣。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那时,我到母校----山格中学补习文化课,晚上我就是穿着这件棉衣到学校听课的。这件棉衣,我父亲十分喜爱。1987年他从农村来到我工作单位,与我一家人生活在一起。虽然我妻子给他买了现代样式的新棉衣,但他对这件旧棉衣还是很爱惜。他有时穿上新棉衣,有时又穿上旧棉衣。也许穿上了这件旧棉衣,父亲才会怀念起生产队年代的岁月……想起他那打算盘的往事和我母亲的关心!
金牙吞肚何奇异?起死回生显奇迹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的身体是健康的。但是,那次发生“金牙吞肚”的事情,险些要了他的命!那是1970年夏天的一个晚上,父亲与往常一样睡觉,刚入睡一会儿,就大声地打起呼噜来。在打呼噜时,他上唇的四颗铜制门牙,松动脱落,并掉入口腔里,睡熟中他竞然把这四颗铜制门牙吞服到肚里……第二天,他起床后,发现自己口上四颗铜制门牙不在,他焦急万分!床上床下四处地寻找,但没有找到。他以为掉在某个地方吧,找不到也就算啦……
但从那天起,父亲就觉得胸部有不适,并会咳嗽……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父亲的咳嗽却一天比一天严重!白天父亲不停地咳嗽,晚上更上彻夜难眠,咳嗽不断……在这种情况下,父亲身体垮了,他消瘦的皮包骨,走路摇摇晃晃。每次咳嗽,需抱着我们家一根柱子,才站得起来,而往天井的水沟吐痰……父亲的生命十分危险!
而在父亲刚觉得胸部有不适的时候,母亲就请了本乡村“合作医疗”的医生看病,后来又请了山格镇卫生院的医生看病,但病情不见好转。
灾难已降临到我家!……可怜那时,我母亲有身孕在身---即肚子里怀的是我第三个妹妹。母亲不顾自己的身体,她四处求医,求人,求神……求我父亲平安!我哥他经常半夜三更,独自一人走路到四公里外的卫生院买药。有一次,己是下半夜了,夜风阵阵吹,雷电夹着暴雨下个不停,我哥又走到卫生院要买药。但卫生院大门紧闭着,他大声地叫值班医生开门,医生却不开门……哥不停地哭喊着医生开门,最后医生才开门卖药。回到家后,哥把这情况告诉了母亲,母亲抱着哥的头哭泣着……
生病这一年,父亲46虚岁,母亲37虚岁,我哥16虚岁,我13虚岁,大妹11虚岁,二妹8虚岁,小弟4虚岁,三妹未出世;为了给父亲治病,母亲变卖家里的许多东西。但钱花了,父亲的病还是一天比一天严重。母亲为父亲的病担忧,她不知流了多少泪水……
正当我家的生活几乎陷入绝地的时候,母亲的娘家亲人,父亲广东的祖家亲人,是他们在这关键的时刻,不仅从经济上给予我家力所能及的支持,而且从精神上给予极大的关怀!那时,我外婆经常从平和县县城走路来我家,看望我们。她有时带些蔬菜来,有时带几块钱来,并给我们兄弟姐妹缝补衣服;在这一段时间里,外婆还告诉我,我母亲在娘家的一些事情,以及她自己的身世。对于这些情况,我于2015年10月22日写了一文《旧县八载童年梦,西林二十初嫁时》进行记述。
我父亲病重期间,广东省我叔叔(振江)经常给我父亲来信,询问我父亲病情,并寄来一些钱,还有补药如“鹿茸”等。
这时生产队也向我们家申出救援之手,派了副队长蔡如松,同“祖祠堂”蔡清海等二人,用板车拉着我父亲到平和县医院就诊。县医生用“X光”给我父亲透视。当时医生发现我父亲胸部有个黑点,医生以为是我父亲衣服钮扣或钢笔投影所致,没有进一步询问其原因。就这样,我父亲肚子里的“四颗铜制门牙”没有被发现。我父亲的咳嗽之病,被医生误诊为---肺痨病!
由于“肺痨病”在当时是不可医治的病,所以我父亲从家庭经济以及病情考虑,他决定放弃医治。我父亲从县医院又回到家里来……也许我父亲考虑到他生命剩下时间不多了,在回家的这段日子里,他痛苦地扶着墙壁,抱着柱子,一边咳嗽,一边干家务……想减轻我母亲的负担,因为那时我母亲有身孕啊!
坚强的意志、乐观的情绪,使父亲虚弱的生命延续下去……他干不了重活,但轻活却主动去做。他有时也到自家菜地帮忙拿菜等。
1972年夏季的某天下午,这是我永远难忘的一天!那天,我刚好在家写初一年级的作业,我看到父亲又从自家菜地拿菜回来。父亲一边走,一边咳嗽,艰难地走到家里来;他把“牛皮菜”放在墙角后,一手捂着胸部,一手抱着柱子,站在那里咳得十分历害!停顿了一会儿,他到床上靠着被子斜坐着;忽然,父亲感到有一口大痰要吐出来,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天井的水沟旁,欲吐痰……随着惊人的咳嗽声响起,父亲吐出来的不是痰,而是粘着鲜红血迹的“四颗铜制门牙”!见到地上这个怪东西,这时父亲惊呆了!母亲惊呆了!全家人都惊呆了!
真是不可想象!这么一大排铜制门牙,而且牙头是齿形状的,父亲是怎么会肚入肚子里?而这怪东西在肚子里隐藏了三年,父亲却不知道。县医院用“X光”透视,发现的那个“黑点”,现在才解开其谜团---原来这就是“四颗铜制门牙”啊!
母亲看到父亲吐出了这个怪东西,她先是惊讶,后高兴地对我父亲说:“你有救啦!”这时,父亲还在咳嗽,母亲不停地轻拍着父亲的背部,以减轻咳嗽的难受……
父亲吐出了这“四颗铜制门牙”后,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特别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父亲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从此后,父亲走向了新生!
上山割草手茧破,砖厂卖钱为生活
我父亲生病期间(1970—1972年)他离开了生产队会计、出纳、仓管的工作岗位。身体恢复健康后,生产队安排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例如给生产队的农田灌溉水、看管耕山队的农作物(在山顶上)等;我母亲和哥,也积极参加生产队劳动。由于当时农民收入很低,虽然我们全家人辛勤地劳作着,但到年终我们家还是成为一个欠款户。本来我们家,因那时父亲生病借钱,己经债务累累;现在又劳作一年没有剩钱,这一日三餐怎么过啊……
在那个“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很难找到可以打工赚钱的地方。忽然有一天,父亲高兴地说:“村里砖窑厂需要买草烧砖,我可以上山割草去卖,赚一些钱。”从那时起,即1975---1979年,父亲以年过半百的身体,每天天刚蒙蒙亮,就上山去割草;晚上星光满天,他才回到家。
父亲割草的山有“吾坑山”、“东齿后山”、“寨仔山”……他从家里带些大米、盐、油等,中午饭在山上野炊。他沿着山坡割草,割得一个山坡又一个山坡,待太阳把草晒干后才挑回家。我母亲,我妹,还有我,经常到父亲割草的山,把晒干的草挑回来,而哥忙着应付生产队繁重的农活任务。挑回家的草,我们用板车拉运到本村的几个砖窑厂卖钱。砖窑厂有第十一生产队“牛路头窑厂”,有第一生产队“溪仔边窑厂”,还有大队“上尞窑厂”等。每次拉运草,都由母亲或哥来装货;装完后,由我前面拉车,母亲和妹在后面推车。那时哥年纪己23岁了,正是谈婚的年龄,他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拉运草去卖。因为那时,干这种活的人,就像现在拾破烂卖货的人一样!而我当时高中毕业回乡劳动,虽然是回乡知识青年,但因家庭太穷,对这“面子”我早己抛到脑后去了!
父亲割草换来的辛苦钱,用于家庭的各项开支;我1978年3月—1980年2月在外读书,当时学费和生活费由国家支付。但其他费用,也是父母用这辛苦钱支持我的。每当我想起这些往事,父母那养育之恩,更令我深深地感受到“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暉”之深义!
随儿生活单位住,却因惦念往三处
我父亲从1981年8月24日第一次来我工作单位,到1997年12月18日第十五次来我工作单位,在这17年里,他住在单位有4年6个月又14天,计1654天。
父亲从1991年10月4日第一次在广东祖籍护理我病重的奶奶,到1996年11月23日第五次护理我病重的奶奶,直到最后为我奶奶送终!在这6年里,他住在广东祖籍有4年2个月又10天,计1530天。
我父亲从1981年9月13日第一次从单位回平和老家,到1998年3月12日第十五次从我工作单位回平和老家;在这17年里,他住在平和老家有8年2个月又1天,计2981天。
在这17年里,他往来于“单位、平和、汕头”这三个地方。但他从来不要我们接送, 而独来独往;他这个习惯,从57岁坚持到74岁。
家中建房掌舵人,初次登高抒豪情
说来真奇怪,我们家要盖新房,不是经过长期酝酿决定的。而是由一次打牌,开玩笑说的!那是1998年春节期间,当时我弟也在我工作单位上班,我们两家人一边打牌,一边聊天,当谈到老家的房子很破,有的墙体断裂时,我对弟说,需建新房子!
当日我们召开了“家庭会议”,父亲说:“建房是大事,从资金筹备,到择日开工等……都要全盘考虑。”我说,请父亲回老家去,负责具体事情,其他再做安排。
1998年3月12日父亲从我工作单位回平和老家,成为我家建房的掌舵人!
父亲回到平和,他没有住在老家旧房,而是在新房工地上,搭了一个草棚,住在这里看管材料,如水泥、砖头、石料等。他按农村习俗,拜天地、拜各路神仙,以求建房平安顺利!这拜神的各项活动,他都一一记录在本子里。建房有了父亲来掌舵,各项工作进展顺利!
1999年6月17月(农历五月初四日)我父母从旧房搬到新房来居住!那天,父母要离开住了近50年的旧房,心情十分激动!父母到灶神前,烧香朝拜……敬请列祖列宗一起到新房来居住,保佑子孙平安幸福!父母搬进新房居住,实现了我们的愿望!时年父亲75虚岁,母亲66虚岁。
1999年新房还安装了长途电话和电视机。2007年3月4日我们为父母购买了一台手机,号码为“134596**663”。父母在新房居住,很如意。
我终身难忘的是,新房外装修完工那年,即2004年1月22月(农历正月初一)父母很高兴地登上新房最高层平台。他们望着远处的青山,绿色的田野,炊烟的村庄,双亲露出满脸笑容!这时父母对儿孙,说了一些吉言和希望……这一刻,我用照像机拍下了美好的情景!
父亲在新房住了九年时间。在自家新房里,他安度晚年,在这里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后岁月!

[山海之声于2023-06-02 16:25编辑了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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